站在陽臺上,無需推窗探身,一眼便望見了樓下右前方的園子。
這個小園子,其實不在我居住的社區,是隔壁建行住宿區的。一小個花園,一個空曠的籃球場。
籃球場臨街的一面,原來有一順兒年代久遠的青瓦平房,雖然簡舊,但看上去很舒服。房屋低矮,青瓦覆上,長滿了蒼綠的青苔。瓦楞裏,還有些不知名的
東南亞旅遊野草在風情地搖曳,時有鳥雀停歇鳴叫。
簡陋整潔的屋裏,租住著一些外地人。常見他們端了飯碗在門前的場院裏聊天或是晾曬等。幼小的孩子在園子裏乾淨的石子路上跑來跑去,無憂無慮。有時,會有老人在門前編竹器,小小的場院裏曬著金黃的玉米、紅彤彤的辣椒、飽滿的葵瓜子……有鳥雀飛來啄食,人們也不管,倒是孩子的嬉戲驚得鳥雀撲棱棱地飛走了。
這一切,多麼的俗世煙火,多麼的溫馨暖意啊。
今年三月,我從故鄉回到這個春暖花開的高原小城,放下行李,習慣性地走到陽臺,往外張望時,卻發現那一溜平房沒了,取而代之的是精美的雕花鐵欄杆圍牆。這樣一整修,視野開闊了很多,樓下的園子從整體上似乎也美麗和諧多了,但似乎又失去了什麼。
小花園裏種滿了各種花木,蜿蜒迂回的石子小徑。闊大的樹下有石桌石凳。石桌凳上常有美麗的花瓣或三兩片落葉,慵懶地烤著太陽。我想,若是走了去細瞧,不定有小螞蟻或小蟲子在與之竊竊私語呢。
園子角的那株紫薇,一樹的綠意。記得往年此時,它早已是滿樹粉嫩嫩的繁花,豔麗如霞。今春,卻遲遲不肯開花,站在暮春裏,低眉無言,心事闌珊。難道,是在等待那個懂得她憐惜她的人嗎?是要等那個賞花的人來了才綻放?這個春天,她能等到嗎?或開或謝,其實花草本無心。悵惘感傷,皆因了眼前人的
臭狐慈悲呵。不過,有一顆悲憫之心,也甚好啊。
牆角一叢薔薇,幽密的綠葉裏,帶刺的藤蔓,蔓呀,蔓呀,一牆的錦繡。粉白的花朵在密密的葉子裏半遮面。活脫脫一群嬌滴滴和羞回望的美人哪。
午後的陽光,如同金色的花粉灑在上面,一牆的花團錦簇,泛著絲綢般的光澤,淡粉的微光,輕輕地溢出來,悄無聲息地流淌著。空氣裏氤氳著清淺的香息,似有似無。
探出牆頭的那朵薔薇,一抹嬌羞,春愁輕鎖。風起,心事紛揚。花欲亂,人難眠啊!這黛眉微蹙的清婉女子啊,可是在傷感消失的爬山虎?
在那叢薔薇的右側,原本有一大片爬山虎。一到春天,那爬山虎便沿著灰白斑駁的矮牆爬呀,蔓呀。藤蔓肆意鋪染蔓延。綠綠的葉子挨挨擠擠、層層疊疊,青如翡翠,浩浩浩蕩,奢華張揚地鋪滿整個矮牆。清風一拂,似流動的錦緞,如此的綿軟,如此的華麗,攝人心魄。
這片爬山虎,年年來與薔薇一起,在春風裏展示著自己美麗的容顏。
可去秋,就在爬山虎還很濃綠,飽滿豐潤時,不知是誰,殘忍地從根部割斷了爬山虎,那一牆的綠錦頓時枯萎了。如今,遺下半牆褐色的藤蔓,倔強地纏繞著灰白的牆體,努力地向上。淒然,絕決。
這個春天,我時常端一杯清茶,靠窗而立。看著樓下園子裏日漸豐盈的春色,再看看佈滿牆體的那些早已枯萎的堅忍的藤蔓,心裏常常淺淺的
代謝綜合症傷感。
不過,看得久了,竟也發現,那些殘存的藤蔓似乎並不像我一般傷感,它們在這塵世間,靜靜地綻放著另一種生命的姿態啊!
其實,人生也是如此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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